叶,零落为泥|【缪尔赛思中心向】【同人文】

2023-05-08 02:03:31 来源: 哔哩哔哩

ooc轻度(大概)警告 甜度,算是,泡泡糖?

时间线接孤星活动之后

无刀!不许刀!不许刀!都给我笑!思迈路思迈路!


(资料图)

( 一 )

“……”

被无声的梦魇惊醒,最近连这样的感觉都开始觉得熟悉了。对此,我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从在那天起,那个被星光和天空中双月笼罩着的淡淡的良夜。我的梦中就时不时闯入一种近似于底噪音的红光,和无数延伸至视界边界的方棺……显然,我不需要精神科医生来为我解释这一切的原因,也不需要弗洛伊德为我指明这一图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所见过的一切符号界至象征界的隐喻,都未曾如此清晰地以实在的仿像展现在我面前。

……这真是糟糕透顶。

我叹了口气,艰难地支起身。刚起床的神智还未有清晰之感,只嗅到淡淡的薰衣草香。

我看向床头摆着的小香炉,在心理默默地感谢了一声莱娜的温柔。如果不是前几日她看出我眼底的疲惫,调了一剂镇定的香料,昨晚我还会继续沉浸在精神的倦意和另一些异质情绪中不得入眠。

又是新的一天。

这些天,特里蒙的局势依旧复杂,重新组建的莱茵也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深海的愚昧种族挑起的风浪只会愈加疯狂,我们必须在其设法开始吞没陆地前解决这些事端。我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本能想要将睡意驱散。可惜,脑子还是笼罩在一片迷雾中。

“好渴……”

无意识地环顾四周,绿萝和彩叶芋轻微地起伏,青翠的叶片上沾着露珠。窗边摆着的菖蒲虽不起眼,但却在晨间的阳光下闪着熠熠的水色。简约的家具设计是我个人的要求,至于这些盆栽则是某些人的强买强卖。床头摆着的香炉旁边放着半杯水,好像是昨晚清流给我端来,说是要“请博士品尝一下罗德岛最新科技把控下的最纯洁的水。”因为那孩子期待的眼神,实在没法拒绝,就了接过来。当然,我是没喝出任何的差别。硬要说的话,感觉不如谢拉格的雪水,纯甄。

“……”

我捧起玻璃杯,从舷仓外透过的光在杯壁上折射开来,晕影投在眼中。我的困意未散,呆呆地看着房中默默生长的绿植。最近,我常常感觉到可以听到一些声音,植物生长的声音,他们的情绪,以及他们倾诉的,‘过去’。这些声音让我感到安逸,还有淡淡的哀伤。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凯尔希给我放了几天假,现在我是自由人。

这样沉溺于沉默生灵的脉搏中,也不错。这种感觉能让我忘却我自己……忘却名为‘博士’的个体的束缚。现在我什么也不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东西。我甚至可以是那杯中浮起的泡沫。

……泡沫……

我将玻璃杯举到面前。在这一瞬间,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植物的声音低了下去,或者说完全消失了。我只能听到某处水滴滴落的声音。

“……”

大脑一瞬间清醒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此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想要恶作剧的念头。

该怎么做呢。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边将手背过去打开抽屉。那里有一瓶阿芙朵嘉作为见面礼送给我的墨水,只用过几次。现在不用何时用——

只可惜,当我回过头看向玻璃杯的时候,杯子里的泡沫已经消失了,连带着水一起。一位身着青色透明外套和白色长裙的女孩子正躲在房间的一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浮夸神色看着我。

“早上好……新莱茵生命的生态科主任就是这样拜访客人的吗?”

“我只是想要来看看你——你手里的东西……原来是想要做什么?”

“哦,被发现了。”

我毫无感情地笑了一声,把墨水瓶塞回了抽屉。

“我刚刚还在想,要是往水精灵的身体里掺入了墨水,那个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这恶魔!恶灵!”

女孩大喊着抱住头,一下打开伞,把自己挡在伞后面。不过在她的声音中,我听不出几分怒色,反而像是在配合我的玩笑一样。

这样,我的恶作剧心又燃烧了起来。

“好啦,我道歉就是了,缪尔塞思小姐。”

我这样对她说,一边再次慢慢打开了抽屉……另一边的。

“……当真?”

绿色伞盖晃了一下。我拼命藏住笑容,装作真诚的样子。

“真的。你把伞收起来吧。

绿色伞盖晃了两下,然后收拢了。缪尔赛思朝我露出了古灵精怪的笑容,像是要说我又被她骗了——

“看招!“

在她收起伞的那一刻,我将另一瓶普通的墨水瓶狠狠地丢了出去——

然而我刚刚起床的脑子显然忘记了我面对的是一位什么样的施术者。丢出的墨水瓶停在了半空,流成一条墨水的液带,那样子让我想到在359基地见过的那些递质。如果缪尔塞思脸上的表情不是这样的满脸阴沉,我可能还会有心思观察一下这种特殊法术的构成;而现在,我只知道,我死到临头了。

“……博士?“

“啊,呃,我在。”

完了,彻底玩脱了。

来自古老过去的水精灵轻轻擦去脸上沾上的一小滴墨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墨水受法术的控制漂浮在她的身旁;看样子,她的怒火大概不会平息……

“既然你这么做了……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这样做的结果了吧?”

这个眼神,她大概是想要割开我的咽喉。

“……手下留情。”

“道歉,已经晚了!”

缪尔塞思猛地扑到我的身上,控制法术让冰凉的水淌进我的领口,同时把各种可怕的共感塞进了我的脑子。我大声喊叫救命,但是马上被她堵住了嘴;少女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口鼻,几乎要让我窒息。转眼间,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了,只剩下缪尔塞斯那闪着愤怒和寒意的金色眸子在渐浓的黑暗中依旧清晰可见。一想到躲过了伦蒂姆德的炮火和黑蛇的黑色火焰,从自动机甲和无人机的火力下死里逃生的我,转眼间居然因为这样的原因死在一个精灵的手下,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唉,凯尔希,之后的工作就全交给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申请更多的假期,还有一个更正常的工作环境——

“博士,博士,今天一些莱茵生命的主任会来罗德岛参加会晤。您也许要推迟一下假期——”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我的意识又从鬼门关被拉回到了现实。精灵抬起头,看向门那边,脸上一副呆滞的表情。大概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吧。

“哎,博士……缪尔塞思小姐。”

阿米娅站在门口,微笑凝滞在脸上,耳朵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她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一副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的样子……我大概可以理解她,这个场面确实太过抽象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呜哇哇哇,不是,我没有——哇,博,博士,你在干什么——”

“呃啊,你这家伙,先从我身上下来—— “

缪尔赛思像是失去了冷静,拼命地想要站起身,既而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感觉几乎要被扼死了。我拉住她的手臂试图还击——结果失败了;我只扯住了她的外套袖口,然后两个人一起失去了平衡,相互抱着一边大叫着从床上滚了下来;紧接着,漂浮在空中的墨水失去了施术者的控制,像雨一样洒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和缪尔赛思的脸,衣服,还有地板和床单,全部沾上了浓重的墨色。

阿米娅手中抱着的书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博士……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从各个角度来看,这个早晨都太可怕了。

(二 )

“那么,针对这方面的合作架构,罗德岛方面希望由莱茵生命方面给予技术和资金方面的部分支持。在这之后,莱茵方面会得到绝大部分的项目处理权。”

“莱茵方面同意贵司的请求。另一方面,针对矿石病后期病人的处理,贵司拥有更多的经验和技术。所以我们希望可以在这一方面仰仗贵司。”

“这是自然。罗德岛会秉持一贯的立场,无条件地为感染者提供人道救治。届时还望莱茵方面可以积极配合。”

我舒了口气。会议的进程还算顺利。本次合作项目本就是罗德岛和新莱茵的一次试探性接触,如果结果顺利便可以开展后续的合作项目——包括那座空中城邦。所以,这场会议也还算轻松。

——本应是这样的。

“……”

从刚才开始,就有一位精灵,一直躲在角落生闷气。因为被墨水染黑了,她现在换上了蓝毒小姐借给她的一套便服。虽然想说一句很适合她,但这个氛围实在是太僵硬了。

“……”

我向塞雷娅望去,得到的答复只是沉默。我又求助般地向多萝西望去——但她也只能回以抱歉的苦笑。

孤立无援啊。

“……那么,上午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接下来,请各位随意安排到午饭后的一段时间。罗德岛将为贵司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便利和服务。“

几乎是我的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伊芙利特冲了进来,扑进了赫默的怀抱。塞雷娅的眉间也舒展了一些,望向两人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笑意;麦哲伦看到门外梅的眼镜反光就开始准备逃跑了。罗德岛的干员们纷纷走进会议室,这里霎时间就变成了他们的休息厅。另一方面,缪尔赛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找上温蒂聊天,而是毫不掩饰地一直望向我这边,眼神中满是怨气。

太可怕了。而且我好像躲不过去。

“但是那也是你自己酿造的苦果。在过往的时间里,你犯过的错误只会在未来的某一刻以更强烈的形式反咬你一口。除非你就在这里解决它。”

凯尔希一贯地抛下她的谜语走了。只可惜,这次我很赞同她的话。

“唉……去向她道歉吧。”

我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慢慢地向她走去。走到她跟前,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句。

“……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问题,总感觉有许多目光向这里汇聚过来了。缪尔赛思的脸红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恶狠狠的样子。

“道什么歉呢?”

“呃,早上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问题。我——”

“不不不,怎么会呢。当然是闯进您房间,还捉弄您的我的问题了。对吧?您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嗯?”

缪尔赛思的冷笑声在空空荡荡的会议室中回荡着。这次不是我的幻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里。只是下一瞬间,静谧就被几倍的喧闹所取代,几乎显得刻意。不,绝对是刻意的。

“不,是我的问题。”

虽然这样,我还是只能重复这句话,直到她接受为止。缪尔赛思现在依然是莱茵的科室主任,是新莱茵重要的领导人员。况且,哪怕不是为了和莱茵生命的合作业务,我也不希望被这个孩子讨厌。

“我会伸出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把那时的略显厨二的台词尽力忘掉。现在,我只乞求这位年轻的精灵可以对我宽宏大量一些。

“……哼!”

缪尔赛思双手抱胸,别过头去。虽然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我还是松了一口。至少说明,她不是真的非常生气。

“那么,你想想有什么可以让我做的吧。就当是赔礼吧。”

“……”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味的背过身,像是不想理我。不过她轻轻翕动的尖耳,告诉我她只是装装样子的。

“……看上去,你好像不愿意接受。那就算了——”

“我没说要拒绝吧!”

精灵再次大喊起来。只是这次,她的声音里确实地没有怒气了。

“先说好,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呢。然后,你得答应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无论什么事情哦!”

“悉听尊命。”

“……好吧,谁让我很宽宏大量呢。”

自称宽宏大量的精灵露出了照常的精怪的笑容。伊芙利特在旁边一眼无奈地看着缪尔赛思。

“喂,缪尔赛思,你别欺负博士欺负的太过分啊。”

“伊芙芙居然不来帮我说话,还来助纣为虐?!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缪尔赛思猛地抱住了伊芙利特,一边假装抹着眼泪,一边还说着: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之类的话。

“她的聒噪和蛮不讲理和她的法术一样令人烦心。”娜提斯站在墙角,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冷冷地说道,“罗德岛的博士,如果你不想被这家伙烦心死,你最好学着忽视她的无理取闹。”

“太过分了!这是什么评价!博士,你可别听这个老女妖乱说,喂!”

大家都笑了,笑声比刚才还要明亮欢快。水精灵的吵闹一如既往地成为了全场的中心。哪怕是喜好安静的温蒂,看向这孩子的眼神也透出安然的笑意。

“你们,这又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不说话啊?”

大家只是笑着。不由得,缪尔赛思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声。

水。连结团队的粘合剂。名为缪尔赛思的女孩积极地扮演着她希望自己变成的那个人。我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她。

然后,恍惚间,我又看到了影子。三个人,两个人沉默着,一个则不停地在剩下两人间叽叽喳喳。

房间很小,灯光则是温和的橘色。散落的手稿,还有三人脸上淡淡的笑容。

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哀伤。

我猛然惊醒。捧着伊芙利特的脸拼命揉搓的那个精灵,抓着阿米娅的手要给她涂指甲油的缪尔赛思,和塞雷娅拌着嘴的那个莱茵生态科主任。尽管笑声从未停止,但她眼底的水色却也未曾消失。或许正因为无人注意,她才会在这样的时间放任自己的法术,放任自己对那段时间的追忆。

“博士,你在发什么呆!你是不是忘了刚刚说过什么啊?”

女孩抓住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神还是不那么高兴。

“嘴唇好干……我明明送了你我的唇膏吧,你有在用吗?”

“还是有在用的……”

拜托了,安洁莉娜小姐,就算你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你这人,每次都会找些说词搪塞过去。真是的!”

“啊哈哈……”

不是,白金干员,你为什么要这样煞有介事地点头。你是不想要这次的休假了还是怎么样?

“……好,我决定了。”

缪尔赛思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巧笑嫣然。

“下次,下次罗德岛拜访莱茵的会晤。那时候,不管有多忙,我要你给我一天。那一天,        我不许你想别的什么,这一天只能属于我。这就是我要求的补偿。”

她凑在我的耳边,吐气如兰。

而她金色的眼眸,仿佛能摄人心魄般,没有留我任何拒绝的余地。

( 三)

九月的特里蒙。一路上都是金黄的麦田,宽大的白桦树叶也被染做金黄,翩翩的蝶翼卷起小小的朔风,随着晴空飘逸着云的轨迹。如果不是身边那些烦人的影子,我或许还有些闲情雅致去欣赏难得的乡间美景。

“……我可以申请精神损失费吧,锡人”

“这也不应该对我说,老兄。我只是奉令行事。”

死魂灵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却找不到他的正体。全副武装的梅兰德特务遍布我视野中的明处和暗处,给人十足的压抑感。

“请不要抱怨,罗德岛的博士。这也是为你们考虑。就算是梅兰德也不能保证把特里蒙外的垃圾打扫干净了。况且目前罗德岛还是大总统阁下亲自指派的委托方,自然应当享受梅兰德基金会的全程保护。”

“好吧,我试着去享受一下这种半绑架的感觉。说不定,会能让我找回在你们哥伦比亚那干净又大气的监狱里住的那三天的美好回忆。”

锡人的笑声不置可否。我当然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贫嘴几句,随着身份验证通过,车队驶进特里蒙城,那种讨厌的被监视感才减轻了一些。

“希望您能在特里蒙再次度过美好的一周。罗德岛的博士。至于我,还有一桩关于假币的案子需要我去操心。”

“是的,老兄。下次要是还想要安保服务的话,我第一个想到你。”

轿车开到莱茵生命总部,送我到大厅前,锡人便向我脱帽敬礼,匆匆离去。我朝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句,想着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大概也不会介意我的这些垃圾话。

莱茵一如既往的人来往往。我饶有趣味地慢慢走着,神色各异的职员与我擦肩而过。他们无一例外身穿白色的实验服,时刻都显得紧张与匆忙。

这一切,和罗德岛内的氛围迥然不同。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氛围显得有点冷硬,会容易让人变得神经质。但不知为何,我却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我已经在很久前习惯了这种在实验和数据中跳芭蕾的生活一样。

“Ciallo~(∠・ω< )⌒★,博士——”

“哎——”

脸颊上传来了清凉的感觉。我转过身,身着秘色长裙和宽大透明实验服的女孩收回了手,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啊,早上好,缪尔赛思。虽然很抱歉,但我现在可能没法陪你玩,我得先去找塞雷娅总辖。”

“真是的,又在说这种话。”

精灵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可爱。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指尖滑过的是水一般的顺滑细腻。

“博士……”

缪尔赛思身体前倾着,伸出手攥着我的领口。

“博士别认为我总是想要玩啊。明明是塞雷娅她让我过来给你带路的。”

“这样啊。”

“博士。不是我说。在莱茵生命,如果你想要找生态科主任缪尔赛思洽谈业务,那你先得去预约,需要针对每位来客和事务的重要性排出接待批次和时间。像博士这样的闲人要是想找我,可是很大概率见不到的!”

精灵骄傲地挺起胸脯,像是想说:我可是大忙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现在已经成了视线的中心。再这样下去,恐怕还要落个干扰他人工作的罪名。

“好的好的,非常感激缪尔赛思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愿意为我这个小人物带路。那么快走吧。”

“怎么感觉你是在敷衍我……”

“怎么会呢。走吧走吧。”

“哎哎,知道了啦。”

金发的精灵走在我的前面,时不时笑着回过头来望向我。相比较单调的工作人员和千篇一律的几何形建筑空间,她就是这其中最明艳的色彩。

“博士,你以前还没有完整地在莱茵走过一回吧。这次我一定要带你走上一圈。也许你不信,其实这个地方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哦。”

“看,那里是娜斯提的办公室,里面摆着超多超多的建筑模型。如果你走过去,指着一件模型问这是什么,她会皱着眉头,抱怨着你打断了她的工作,一边为你讲上一个小时,直到你把她们女妖那套晦涩的逻辑几何学搞懂为止。”

“那是我们赫默主任的接待间。听她说,在协议刚刚签订的那段时间,她忙得每晚只在这里打着地铺睡。不过我知道塞雷娅总是会半夜过来给她盖好被子。”

“啊,多萝西的办公室搬到了这里。虽然军方想过给她一些更严厉的处罚,但递质毕竟才发明不久,这种物质的性质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多萝西无论对于莱茵还是对于哥伦比亚都是必要的。这大概就是天才的特殊优待吧。”

“这里是莱茵的休息室,环境还算不错——博士,你有在听吗?”

“啊啊,我在听。”

我微笑着看着四周。缪尔赛思的声音为枯燥的回廊平添了些许乐趣。

“莱茵,和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啊。”

“是哦……大家都有很明确目标的样子。说到底莱茵也就是这样一群只知道搞科研的怪人走到了一起,然后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缪尔赛思的笑容掩饰不了隐藏着的落寞。我想了一下,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第二次了哦,博士,你今天的行为有点越线了。”

“是吗。说起来,缪尔赛思也有想做的事吧。我听娜斯提说了。”

“又在转移话题了……”

“飞翔的移动城邦,还真是大胆的想法。”

我向窗外望去。湛蓝如洗的天空澄净寰永,流溢的云际勾画出了天空的基线。那之后,是星荚,覆盖在泰拉这颗鸡蛋表面的外壳。在不久前,曾有一人打碎了这蛋壳,星空和双月的真实自万年来第一次照进了这虚伪的果壳。也正是在这无数诗歌和神话装饰的那个晚上,一人告别了泰拉。

“这片大地不是终点。总有一天,泰拉人会潜入海洋,翱翔于天空。星荚是这个新生婴儿的襁褓,而它终将走出童梦的摇篮。”

“……嗯,这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事,博士。”

缪尔赛思靠近我的身边。她的声音很轻。

“我没有她那样的羽翼。但我不会承认这样的事情。”

“那就在蜡油融化之前尽情飞翔吧。放心,如果因为太过靠近太阳而摔落下来,罗德岛,还有我,会好好接住你的。”

“……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啦!一定会成功的!”

“嗯。我相信你。”

“……”

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最后,缪尔赛思在一间办公室面前停了下来。这扇门使用了最高科技的生体验证系统,当然这也是出自缪尔赛思之手。

“塞雷娅——总辖就在里面,博士。”

“嗯。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

缪尔赛思将双手放在胸口,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怎么了?”

“……”

她什么都没说,但却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金色虹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这副样子,就好像等着我要说点什么一样。

是我忘了什么吗?我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懂。

缪尔赛思,这片大地上独一无二的水精灵,古灵精怪的莱茵生态科主任。她一直就像这样,活泼,明亮,为我驱走了灰暗的梦魇。在这仅由纯色和线条构成的莱茵生命总部,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时刻欢笑着,维系起莱茵和罗德岛的这个孩子,她的颜色,是多么的惹人怜爱,令人着迷。

“……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非常适合你。”

我想着说些华丽的辞藻,但说出口的却只是这样磕磕绊绊的生硬话语。

“上次的衣服,也是为了穿给我看的吧。虽然这样想总觉得有些自以为是,可能会被你笑话;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真的对不起。”

“……”

精灵轻笑出声。

“……原谅你了。”

“但总感觉上次我实在过于神经大条了,还是正式道一次歉——”

她伸出手指,抵住我的嘴唇。我可以看见她那极长的睫毛,每一次眨眼都带给我轻微的骚痒感。

“唔……还是有点干。以后我可要好好监督你,你也得管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哦。”

“……!”

“……不用说啦。要是还坚持自我可就又显得不解风情了。况且——”

“你没有忘记吧,我们的约定?”

她收回手指,朝我眨了眨眼。

“……没有啦。”

“嗯!那就好!”

缪尔赛思笑着转过身去。没走几步,又蹦跳着走回我的身边,靠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

“要是博士想要来找我的话,不需要预约哦。无论什么时候,我的生态园都会为您敞开的。”

“毕竟……是博士嘛!”

伴以俏皮的一笑,她一边向我挥手,一边跑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望着她的背影,我长舒一口气,整理好各种情绪,等了30秒;等到呼吸恢复往常的从容,我才轻轻推开了总辖办公室的门。

只是,这颗胸腔中跳动着的心脏,搏动声还依旧那样响亮,迟迟没有平息。

( 四 )

哥伦比亚的大街,不同于维多利亚和叙拉古的街道。这里没有永不终止的细雨连绵,也没有红色的邮箱,巴士和飘落的红枫。曾几何时,古雅的维多利亚建筑以她的曲线柔和了时间,而哥伦比亚的轮廓则是分明的线性。经由大厦切割出的城市天际线下是运作这城市的动脉,玻璃橱窗里的各种色彩则是特里蒙这座城市的呼吸。哥伦比亚的历史便是她的当下,而哥伦比亚的当下却又是泰拉的未来。

而适合这样街头风景的——

“博士!博——士!”

看来我等着的女孩终于找到了她的闹钟:金发少女小步向我跑来。说实话露肩长裙和低高跟实在不是适合在街上奔跑的装束;不过想到她是一位精灵,大概也不需要我为她担心吧。

而且说不定也只是个水分身。

“嘿嘿,博士到的很早呢。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才刚到。”

我笑着为她接过手里的袋子。不知为何,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异样。是我想多了吗?

“都怪赫默!人家明明都快要准备出门了,结果她突然跑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要签什么什么风险确认文件。明明都是好久之前的老项目了,还要补交材料未免太不人性化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

“嘿嘿,那就不说这个了。好不容易骗博士出来一趟,今天可要好好玩个够!”

缪尔赛思靠了过来,挽住了我的手。虽然她是在笑着,但是,嗯……

“博士?你可别想着要逃走哦?说~好~了,要陪我一天的?”

“不会逃走的吧。不然我就直接放你鸽子了不是吗?”

“……原来博士还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是我说错了抱歉请饶恕我所以请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缪尔赛思小姐真的好可怕。

“我又要生气了,博士。所以,请我喝芋泥瘤奶茶!”

“原来目的是在这里啊。”

精灵的笑容就好像秋日的朗风一样,令人感到清爽。我们慢慢地走着,看着来往的人群。阳光遍撒叶间,碎成千种金缎;仿佛星辰落于世间,那是地上的霓虹。有时是小巷,有时是车水马龙。这片大地上的城市不会否决繁华,也不会偏袒宁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也只有身处其间的人可以描述了。我很好奇,对于缪尔赛思来说,特里蒙究竟是什么。这里到底是她真正的家,还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已逝故乡的影子。

“是这个月刚刚推出的印花欸。博士,你有在笔记上贴贴纸的习惯吗?”

“我一般会用最普通的标签纸。只有在自己看的小说之类的才会用上书签。”

“和我猜的差不多。博士是实用派呢。”

“差不多吧。你应该是那种会在美上花很多心思的人吧”

“不是哦,博士。我对时尚一窍不通啦。所以我才要您陪我来的。”

一窍不通……那在lime上坐拥四十多万粉丝的那个时尚博主又是谁呢。

“又来啦,博士特有的神秘微笑!”

“什么东西啊……”

特里蒙的大街上照旧有许多行色匆匆的科研人员和上班族。只是这些与我们无关。在休假时看着别人工作,实在是一种乐趣。缪尔赛思眼观六路,一看到新颖的服饰便拉着我想要去试试。一圈下来,我手上已经多了许多袋子。

“但是为什么要给我买啊。我平时不都是戴着兜帽的吗?”

“博士该试着给自己选一些适合在平时穿的衣服,不然审美细胞会因为好久不被使用衰竭而死的。”

“但我也用不上吧,像这件卫衣,还有这件套衫。”

“怎么会呢。和女孩子约会的时候,不是就很有用吗?”

“……穿得这么随便就出来见你真是对不起。”

“嘿嘿,博士总是能听懂我的话呢。”

“哈哈哈……”

我的苦笑且不说,缪尔赛思看上去确实是很高兴。她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一边把头靠过来。

只是……她的笑容中,好像带着一丝勉强。

“喂,博士,看那边。”

突然的耳边低语打断了我的思绪。缪尔赛思几乎不备察觉地指了指街道旁的某一个角落。那绿色的羽翼虽然只是一瞥,但也足够勾起我的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看到了吗,博士?”

“那是……霍尔海雅?”

我顿时警觉了起来。霍尔海雅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不像是个会在这种时候出来闲逛的人,那么她代表着什么而来。梅兰德,还是她自己?

“博士……你说,我们时不时应该……”

“嗯,先假装没看见。”

“明白。”

于是我们装作什么都没注意的样子,继续闲庭信步地走了几步。然后,就是一个拐角。我向后看去,视线里并没有那抹绿色——

“跑啊!”

我拉住她的手,尽自己所能地跑。风在耳边划过,能够听到心脏的跳动,和身边精灵的喘息声。虽然说这可能不算是能悠闲地开玩笑的场合,但我却感到一丝解脱般的喜悦;拉着女孩子拼命地跑,将一切的噩梦孤独恶心失落阴郁沉闷全部甩到身后,这实在是童话般的经历。我们跑了五分钟,从一条大街跑到另一条街上,然后穿过小巷来到一处公园前面,跑到接不上气才停下。

“哈,哈,哈——我们应该把她甩开了吧。”

“哈,哈,博士,我的分身好像看到,她往另一条路走开了。”

“啊,是吗,甩开了啊,咳咳。”

我们艰难地支起身,相互看向对方,都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

“什么呀博士,刚才那样子,很像是你要带着我私奔欸。”

“别说这种话。真出事情了也只能指望你来保护我吧。”

“那当然,我肯定会好好保护博士的咯。啊——”缪尔赛思伸出手,扇了扇风:“好热好热,跑了跑又觉得热啦。”

“前面有张长椅,我们去坐一下吧。”

我拉着她的手,走到长椅那边。这里好像是一处没多少人来的隐秘角落,某棵高大的树遮蔽了秋日正午略显毒辣的阳光。缪尔赛思一下躺倒在长椅上,笑着抬着头看向我。

“怎么样博士,这个上午过的还不错吧?”

“嗯。”

“下次我要是再有事来邀请你, 你可不要先马上想着拒绝。不对,是不能拒绝,知道了吗?”

“好,好。我答应你,会陪你玩的。”

“嘿嘿。这才对嘛。”

缪尔赛思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这样看着我。她的长发从木椅上披散下去,散射着丝绸的光泽;我伸出手,捧起一缕,它就像水一般从我的指隙滑走了。

精灵轻笑出声。曾几何时,在泰拉的原始森林之中,在那些水池旁,也曾有着一群一群的水精灵,而今只剩下褪色的痕迹,和满地的枯叶。我望着缪尔赛思的眸子,想要在那里找到往昔时光的一点倒影。而我看到,只有我自己。

“博士。这些天,你会有那么一些时间,想起那个晚上吗?”

“嗯。”

我们都知道那个夜晚代表了什么,只是一直以来,我都装作不知情一样。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缪尔赛思突然在这里提起了它。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随着万星园离开了,去到了那没有人找的回的星星上,会怎么样呢?”

“或许你能找到一个小星球,上面住满了像你这样的水精灵。”

“博士的想象真是温柔。不过我想,我大概会死吧。嗯,在找到这样的乌托邦前,我一定已经像万星园那七百五十三种植物一样,化作了泡沫了。”

“虽然最后,也差点化作泡沫了。”

“博士真是的!”

精灵脸红着挥舞手臂表示抗议,然后慢慢地放了下去。

“所以那时候,我大概是一心求死吧。”

“……”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非常胆小,非常自私,非常脆弱,而且优柔寡断的哦。博士也感觉我很麻烦吧?”

“嗯。”

“不要赞同啊!”

我让她枕在我的腿上,一边理着她的头发。精灵的笑声背后,是某种我未曾知晓的,沉重的东西。

“当初见到克里斯滕和塞雷娅他们时,也只是觉得他们相当闪闪发光的样子,就自顾自地粘上去了。回过神来就已经有了一整个莱茵。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那时候的莱茵,所有人都带着梦想,带着只属于年轻人的宏图大志。最重要的是,我在莱茵里找到了我的位置。从小到大,只在这时候,让我有了有家可回的感觉。和克里斯滕他们在一起时,我几乎可以忘却我的种族,和这之上的漫长而痛苦的历史。”

“然后,这个莱茵就离我而去了。不是发生了什么,恰恰是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什么来改变注定的轨迹。莱茵生命只是一群人,在完全不同路上的一个交点,一个瞬时迸发的正反湮灭。我所留恋的那个莱茵生命,再一次化作了我记忆中的梦幻泡影。我对此依旧无能为力。”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大家。我讨厌这个地方,也讨厌这片大地。没有一处是我的家,没有一人能够接过我伸出的手。就连克里斯滕也……”

“当然啦,博士是例外中的例外。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可以遇到像博士这样的人。然后——”

“我背叛了博士的信任。”

沉默。缪尔赛思闭上了眼。我迟疑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笑了,抚摸着她的后鬓发。

“是哦,当时我可是伤心了很久。不过,那时候你什么都听不进去嘛。”

“那时候的我一定是个大傻瓜。”

“是吗。我觉得还挺帅的,能够坚持自我。”

“我可没有坚持自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东西,我只是在逃避罢了。”她虚弱地笑了,微微睁开眼,“我学习一切被人类称之娱乐的东西,学习时尚,学习游戏,学习制作旅游指南。我们种族是没有未来的,而我甚至不能回到过去。我既不是人类,也没法成为精灵,作为精灵活下去。我做不到。”

“……”

“所以,我才想要,想要向你赎罪,向你报答。缪尔赛思现在能站在这里,这样笑着,是因为你。OOO。”(这里各位博士自动带入自己的名字哈~)

“……”

缪尔赛思的目光湿润而炙热,我几乎无法直视。也许这就是藏在她话语后真正的东西吧。但是我知道,这里不能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含糊过去。

“抱歉,我不是很想听这个。可以换一个话题吗?”

“……哎?”

缪尔赛思拼命地想要坐起身,脸上再次露出了相当痛苦的表情。她的眼睛也有些红了,泪光缀在眼角迟迟不肯落下。我拼尽全力,装出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嗯,说老实话,刚才你在说什么,我都没怎么仔细听。我也不是很关心。”

“啊,这样吗,啊哈哈……”

“况且,虽然是现在才发现的“看到她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这一次,你又骗了我,缪尔赛思小姐。”

“骗......你?不……我不是……”

“把你的鞋脱下来。”

“哎?”

缪尔赛思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我。

“我说,把你的鞋脱下来给我看。”

“哎……变态……”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喂。你要是不脱,那我来脱了。”

“啊,那个……好吧。”

在我的催促下,缪尔赛思慢吞吞地脱下了左脚那只低高更,露出了她纤细小巧,有如白玉雕琢一般的脚。“

“……是另一边。“

“另一边……”

她哆嗦着脱下了另一只鞋。同样是相当可爱,只是脚踝的地方特别的红,而且肿了起来。我只是轻轻一碰,缪尔赛思就疼的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早上,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别了一下。”

我不由得了叹了口气。甚至不用去问,我就能猜到背后的逻辑:因为是很重要的约会,所以一定要尽力穿着让对方觉得好看的衣服;因为是重要的约会,所以绝对不能迟到,所以冒着崴到脚的风险也要准时到。又因为是重要的约会,所以不愿意因为一点点的小伤就放弃一天的行程。最终,她隐瞒到现在,以为已经装作一切正常了,却还是高看了自己对身体情况的把控。

“某种意义上,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呜。”

大概是想不到话来反驳,精灵只是单纯拉着我的衣角又放下,低着头。我叹了口气,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脸。

“咿——好痛!”

“你啊,明明叫我做好自我管理,却连自己的事都管不牢嘛。亏你还是推上有名的时尚博主,说出去怕不是要狠狠的掉粉丝牌咯。”

“呜,对于水精灵来说,只是扭伤——”

“法术可以治愈伤口,但还是会留下伤痛的痕迹。缪尔赛思,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确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停顿了一下,“一般的自私者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他者,而你会为了所谓的安心感去牺牲自己。你觉得我知道你一直带着病痛配合我,还能玩的开心吗?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满足?”

“擅自决定自己的生命,和擅自将自己交给某个对象,某种寄托。这样的事情是很傲慢的。因为我们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的。”

我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的,你也不是,缪尔赛思。

我闭上眼。无数的石棺,红光,还有惨白的目光,一齐进入脑海。但与这股寒流相对的,是另一些东西。一些告诉我,这片大地上依旧有待去解决,有待去抗争的阴影。当我在这里郁郁寡欢,犹豫不决地沉迷在醺醉的回忆中时,许多人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把握。

“我无法对你说这些情感是多余的,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说。我知道你经历的苦难并不比其他人少。说到底苦难也不是一种可以放上天秤,用砝码和价位去衡量的东西。更何况你还那么年轻。只是,当你下次决定去抛弃什么的时候,我希望你想想其他人,想想我。一个生命在达到应许的尽头之前的每一秒。都有着宝贵且无可替代的价值。我只说这么多。”

“呜,博士,真是爱管闲事……”

缪尔赛思低着头,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开始慢慢地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这副样子实在过于可爱,让我实在无法再拉下脸去说一些生硬的话。

“嗬,你倒是又不乐意了。我好心给莱茵的主任做心理辅导,按理说塞雷娅是不是还要给我发津贴啦?”

“那我就去告诉那个看上去很吓人的凯尔希勋爵,说你拖着带着伤的我跑了几里路。”

“这个真的对不起……我应该再注意点的。”

“呜哇,博士,别真的道歉啊。要是你也要这样替我决定我的心情的话,我就只能把您的心理辅导当作耳边风咯。”

“……你倒是有样学样。”

基本恢复到原来样子的水精灵露出了俏皮的笑容,然后又变成了带点遗憾的苦笑。

“不过,现在被博士发现了,下午的约会就没法继续了吧。下次碰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的完美计划又因为你泡汤了。博士,下次你可要好好的补偿我哦?”

这对缪尔赛思来说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吧。不,应该是非常遗憾。只要看一眼表情就行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一直到现在的一切呢……

“……嗯?或许,不需要拖到下次了。”

“唔?”

缪尔赛思歪过头看着我,眼中带着疑问。

( 五)

“芜——!博士,再开快点!再开快点嘛!”

“怎么样,不枉我在维多利亚逃……战术转移的时候向那些萨卡兹佣兵学了学飙车。”

现在是四点多的特里蒙的郊外,人迹稀少。我和缪尔赛思开着敞篷跑车,疾驰在环城高速上。秋日的近晚,几缕残云跨越全天,晚霞的昏黄逐渐延至身后的特里蒙城。远处地平线的地方,屹立着金属的高塔。暗色的轮廓,在黄昏下染成玫瑰色的边线。每当视线从天边转向天边,晕开无数璨金的云流,呈放射状地划过冬季线,穿过下半的秋十字星,坠落于太阳升起之处。

缪尔赛思坐在副驾驶上,单纯地享受着风呼啸而过带来的速度的快感。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哥伦比亚这个发动机确实排量大,动力猛,音量足啊,我们罗德岛的闪灵不用不行的。”

“唔......比起这个,博士,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向梅兰德借来这辆车的。我记得敞篷车现在还没大规模投入生产,只在一些重要人物的接待的时候才会用上。”

“没什么,提供了一些他们需要的信息就是了。具体来说,还得多亏了霍尔海雅。”

“嗯?”

我单手把着方向盘,眯着眼,感受风吹拂着头发的感觉。许久没有机会尽情飙车,我现在心情很好。非常好。

“我在刚到特里蒙那天听说了一幢案子,因为连锡人都牵连其中,就去留意调查了一些东西。拿到了些材料。本来我都快忘了,看到那条羽蛇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潜……偷偷调查的事被发现了。事实上可能反而是梅兰德没什么实际进展。”我笑了一下,“想到你的分身看到了她走了另一个方向,我猜应该就是那座工厂。不过那座工厂有个身份验证需要一个牌子,我就把那东西卖给了梅兰德,这辆车算是额外的附赠品吧。”

“……”

“怎么样,博士我厉害吧,崇拜我吧。”

“我只是在想,到时候博士要是又被关起来了,我怎么来救你呢。一定会用重兵把守的吧,然后马上执行枪毙——”

“喂,别乱说啊。况且,哥伦比亚应该没有枪决吧。应该,吧。”

我们的笑声和风声一起,被抛在了身后。哥伦比亚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视野所及之处很远很远,就像能够望到那概念中的故乡。我随手点开电台,一首乡村爵士的旋律便流溢出来。在这日暮时刻,就连音乐都显得遥远。黄昏的天空瞬息万变,每分每秒都显出不同。也许只有走过半圈的时间,从云隙中透出的殷红便染上了如丙烯颜料般的灰蓝,而后天青色便曼至全天,捧出背后藏着的秋季星座。无数次地走过相同的荒原,还是无数次地感到,能这样看着时间以最眩目的方式流去,确实是一件无比珍贵的事情。

况且,我的身边还有一位配得上这幅绝景的女孩子。我望着她的侧身,她披洒在肩头的长发,闪烁着的宝石般的眸子,,还有脸上不知道是夕阳还是微微泛起的红潮。

“怎么了,突然不怎么说话了。”

“……突然回想起来,之前,我好像说了很多,很多很羞耻的话……呜——!”

“欸,真是后知后觉啊。不如说那种话,亏你当时能这样流畅地说出来啊。”

“不要再说了啦!”

缪尔赛思双手捂住脸,声音几乎颤抖了起来。大概是吹够了风,也冷静下来了吧。

“……博士,你说,我为什么……”

“嗯,我猜,大概是焦虑吧。”

“焦虑?我吗?”

“嗯。害怕失去的焦虑。”

我把握着方向盘,盘旋着沿着山路向上。

“我有点类似的经历吧。那时候,我失去了一位朋友。一位在我尚且懵懂之时,初次结交到的朋友。我很快失去了她。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很焦虑,害怕又有什么会从我身边消失。我伸出手,紧紧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

我向远处望去,感觉那温暖的寒意仿佛还在身边。而那操纵巨械的菲林,以及对峙着温迪戈的卡洛特,已经跨越了无数的苦难,成为了足够承受文明之重的领导者。

“当然啦,他们最终向我证明了,他们可以依靠自己解决许多东西。我不是那个救世主,我只是同道者。我们都在互相拯救,而后拯救自己。”

“你是在害怕什么吧。”

“害怕我像克里斯滕,像所有你熟悉的东西一样,离你而去。”

“……”

”我不会的。只要你想到我,那我就在这里。罗德岛一直在这里。“

“……每次我去找博士,你都说忙。”

“啊哈哈……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啊。”

缪尔赛思可以将她精灵的一些感官共享给别人,但只有我可以看到那样的痕迹。那么反过来,我激烈的情绪,也许缪尔赛思也能看到吧。

在那段时间。一次次的拜访和恶作剧,也是她的温柔。而自从我的生活添入了水的明媚,那些梦境就慢慢地离我远去了。

她就是这样,默默地为周围的一切付出着,却又不自知。

”那么,今天约会的最后一站,也是我精心选择的决胜之地——咳咳,当然不是。总之,希望你喜欢咯。“

我们的车最终沿着盘山公路往上,开到了一处缓地。这里也是一望无际,但可以俯瞰余晖之下的世界。云海的底部被染成赤红,鲸鱼漫游其中,太阳是巨大的贝珠。而在正前方,是一棵很高的树,在黄昏下投下巨大的影子。

“这里,好像是以前另一个生态公司的一个项目,大致是研究部分本土种移植和改造的可能性。不过后来就废止了。”

“是啊。我也是偶然间才看到的。来,我扶着你。”

“不用这样啦,博士,我自己能走的……”

虽说如此,她还是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讶于这双手是多么的纤细,更惊讶于之前都未曾留意。

“但是,如你所见,有一棵树苗。虽然最开始显得有些奄奄一息,但却在实验废止后活了下来,一直长到现在。”

我们一步步走到了那树下。即使在这秋日,它的叶子依旧是那样翠绿。而藏在叶间的,是无数米粒大小,一团一团的花,香味浓郁得可以看见形状。

“好香!这是,大炎的桂木吗?”

“是啊,我听说是这样,而且现在正值花期。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够看见这颗种子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吧。”

“……嗯。我看到了。一棵种子,离开遥远的故土。经历了异乡的风雨,承受了几乎无法忍受的曝晒……和孤独。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像……”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到听不见。

“简直就像我一样呢。”

“博士?”

“嗯,我说过了吧。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在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回去的地方。”

我伸出手,一边小心不碰落桂花,一边折下一片桂叶。

“在亲眼目送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位同胞离去后,在知道无数的同胞都与我擦肩而过后,我曾想了一个问题,我曾被问到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什么。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博士回答说,我始终如一。”

“是啊,我这样回答了。”

我抬起头,也许在这藏青天空之外,那星荚之上,有那么一处地方。远处的海岸线和山峦隐隐约约,白色的灯塔托起飞鸟的羽翼;布帆只剩最模糊的影子,却明朗了海与天的交接。那里,有我的同胞。

“但这句话的实际含义,可没有那么帅气啊。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弱小,没有强大的法术和源石技艺,也没有瓦伊凡的身体素质。我必须依靠罗德岛才能活下来,大概以前,我也是依靠着种种东西活下来的吧。”

“信仰,信念;我没有那样的崇高,没有宗教般的铭记和恪守。我只是得过且过,践踏着他人的生命和信念活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这样活着。我们相互啃食,又不断创造。

“这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真实就是真实,它比美丑更加宏大,比善恶更加客观。名为真实的幕布笼罩着剧院四周,而我们只是舞台上的角色。”

“故乡,血脉。那些过去,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我直至今日还没有明白。”

“那就慢慢找吧。找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我有家可回。这个家就叫罗德岛。不是罗德岛成为了我的家,而是我认为它是我的家,它便是我的家。”

“缪尔赛思。我希望你可以找到你的家,同样也希望,你可以找到那个,能够认为是家的地方。”

“……可能要找上很久哦?”

背朝着夕阳,缪尔赛思双手背过身后,笑容甜美而神秘。

“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我想要美观的生活环境,我想要无微不至的照料。我想要充足的娱乐,我还想要一个工作间,用来做我的博主推文。我想要花草的环绕,我想要空气中永远有花香和艾草的清爽。”

“我想要,我想要一个家人。我不想要很多,我只想要一个爱我的家人,一个可以让我全心全意,义无反顾投身怀抱的家人。”

“这样的要求,很任性吧。“

精灵嘿嘿笑着,脸颊染上了夕阳的绯红。她的长发随着风翻飞着,一阵风,便是一树桂雨飘落。

“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要求。”

“虽然有些自大,不过,我希望可以成为,能够被你认作家人的人。”

所以,我走到她跟前,把那片桂叶交给她。一起交出的,是我一直未曾说出口的感谢,和对一切未来的期许。我没有躲开她的目光。从这里往后,我都不会躲开了。

“帮我一个忙吧。可以把这片飘零远方的叶片,在它彻底化作尘土之前,做成一枚书签吗?”

缪尔赛思轻轻地,接过了树叶,就好像那是一份多么珍贵的宝物一样,用双手捧在心间。

“……我要把它做成一份,世界上仅此一份的书签。只属于我和我的家人的,最棒的书签。”

“嗯。”

向着我的,这是我一辈子未见过的笑容。

是属于我的家人的,代表着幸福这一词汇一切具象化的笑容。

而此刻,这笑容便是我的一切。

真是幸运啊。

明明只是无数中的一片。

在远离故土后,在失去了家人后,已经失去了希望。

生长发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哪怕是飘零也无人注意,就这样零落为泥,蒸腾为雨,落回故乡的山林。这本就是这片树叶能够期望的,最好的结局了。但哪怕是这样的愿望,也在现实面前变成了奢望。

还好,她遇见了你。

谢谢你。愿意摘下她。

谢谢你,愿意把她捧在手心。

谢谢你,愿意带着她,带她走遍这片大地的一切奇景。

谢谢你,同样孤独着的你。

温柔的你,陪着我任性玩闹的你。

谢谢你。

我的独一无二的家人,我独一无二的,你。

FIN

这里是一些杂谈向啦。

因为缪缪实在太可爱了,所以就两天肝出了这篇小作文。

缪缪真是一个兼具可爱细腻和任性的完美人设呢,而且感觉很难ooc(

感觉有点短呢。如果多花点时间,说不定可以写出构思更精细,也不更那么ooc的文吧(

时间轴没那么严谨,bug多就多吧(

接下来可能会写写水月吧,不然要被朋友吐槽从水月厨叛变了。(水月厨子,你是否清醒?)

就这样,希望您看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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