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防录(第一集)
2023-07-11 02:40:45 来源: 哔哩哔哩
怪味豆
我家附近有家炒货店,卖的怪味豆味道是一绝。一般超市里卖的散装货也好,带漂亮包装的那种也好,味道都比那家店的产品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相关资料图)
好吃到什么程度呢?我萌生过去那家店打工学这个豆子怎么做的地步,免得那家店搬家了或者关门了我就再也吃不到了。只是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炒货这种东西需要过大油炸,这不是用小锅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种零食我也吃不了多少,过犹不及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不过好吃归好吃,我外公说这玩意是拿地沟油炸的,不能多吃。显然这是吓唬我呢,要真是地沟油炸的,我肯定就一颗也别想吃了。不过我曾经拿微波炉加热过这玩意,它会变得臭臭的,所以不能多吃的这个结论没有问题。
我的小学三年级至初中均在长沙同升湖国际实验学校就读,由于是封闭式管理,加上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怪味豆毫无疑问一度成为了我用于交易的特产。
我的外公对我的管理是很严格的,记得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买豆子的时候多试吃了几粒,他就说我不该这样,我那时候才小学,喜欢犟嘴,就说了些什么聚沙成塔之类的鬼话来辩驳,他直接破防了,臭骂我这样子没有出息,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脸都不要了。
说实话虽然他骂的不讲道理,但我还是服气的,虽然说不上来为啥,但我感觉他是对的。
除了自己吃以外,我还会帮同学带怪味豆——当然需要支付一定代价。这些生意以及背后的操作都是在学校进行的,我不必受外公的管束,老话不是说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按刚才的说法,我不能过于在意蝇头小利,所以我收的“路费”是一明一暗两种的,明线用金钱支付,我可以显得很大方,收少量路费的同时拉近了和同学的关系;但暗线需要用豆子支付——我会把别人袋子里的豆子抓一些到我自己袋子里来,当然,这一手看似简单,实际很考验对自我欲望的控制能力。
做生意按理说确实应当明码标价,但我做的是垄断生意,按理说我有资格不讲道理。
田路
在我的众多“客户”中,有一位名叫田路,他也是我小学最亲密的伙伴之一。田路他从来都不怀疑短称的事情(当然其他人怀疑也没有用,不具备称量工具光用手掂量是掂量不出来的),而且每次都会买挺多的量,所以我虽然每次会从他那一袋里多拿一点豆子,但也会在放假前优先过问他是否需要一个名额——因为毕竟封闭式学校有门禁,同时帮太多人带万一被抓了就会很难办。因此田路总有豆子吃,而我也有更多的利润,双赢。
我和田路属于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最早我三年级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田路喜欢带头嘲笑我说我坏话。我以前是在工农的子弟学校读的一二年级,而且是走读,同学间关系比较融洽,没见过这个阵仗。被骂的还不了嘴,告老师也解决不了问题,最后我不得不挥刀向更弱者,在实战中锻炼自己的嘴炮能力。被我选作对象的那位无辜同学我甚至忘记他的名字了,隐约记得姓唐。之后反正我一被骂,我就会说:“你说得对,但是唐同学如何如何。”然后火力就被引导到攻击这位无辜且可怜的同学身上了。这位同学很快选择了转学,而我由于在上面的过程中得到了锻炼,也不再是好欺负的对象了,甚至和田路成为了密友。
课间我常常和田路打闹游玩,他喜欢两臂伸直像陀螺一样转圈,来攻击我,这一招按他的说法,音译过来叫“正霆攻金”,我喜欢两臂交错像水车一样竖着转圈来应对,这一招按他说叫“邪霆攻金”。我也想像他那样转起来,可惜我非常怕头晕,反倒是我这一招太容易学了。不过一般我们对打都是一横一纵的,如果都用邪霆攻金很容易打到对方脑袋。
可惜有一次他家长来看他,我没注意到大人是他家长,直接开转,结果他都不理我,他家长估计也觉得我挺傻的吧?会不会因为有我这样的朋友搞得他挨家长批评?这事让我尴尬了好一阵子。加上后来升初中不记得因为什么事情闹了点不愉快,最终和他越走越远了。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后来田路被诊断出了白血病。
他家人为了救他投入了很大的金钱和精力,我们班也组织折千纸鹤送祝福,虽然我很清楚千纸鹤并不能真的帮他好起来,但也许能让他,也让我自己的心情稍微好起来那么一点,所以还是利用上课以及课间时间折了不少。老师还组织过给他写日记或者送祝福,我也用心写了很多内容,而且尽量把字写得很工整。平时我的字迹都是潦草的鬼画符,但我觉得他都已经被疾病折磨得那么难受了,如果还要费心费力来看我写得是啥东西,那可就背离这个活动的初衷了。大概,也许我的确可以算是一个良善之心尚存的人吧?
最后,尽管田路很努力的与病魔斗争过了,但他还是不出所料的永远离开了我们。
外婆
我的外婆得知田路的死讯后,很痛心的说:“太可惜了,这孩子名字没起得好。田路田路,田里怎么可能会有路嘛。”我听见这句话,心中想说的是,外婆文化水平不高,田里是没有马路的,但田里的垄叫做阡陌。但我没说出口,倒不完全是因为外婆是长辈,且性格有点敏感,主要是因为论对农村的了解,我一个没下过田的小屁孩不足外婆之万一,没有文化不是外婆的错,命运只是没有在最适合学习的年龄给她机会而已。事实是解放以后开展了扫盲运动,外婆很努力很认真的补上来了文化知识,是认字的。
但外婆终究还是迷信的,我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外公喜欢国画、种花,也很有艺术情操。他经常惋惜自己曾种下的一株紫藤花,说这种花盛开的时候非常漂亮,可惜被外婆给砍了,因为外婆那边的方言,紫藤的谐音是“亡童”。我那时候还小,当然不懂得箴言谶讳之学的本质。因为这个,小时候我总是更向着外公一些,也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上外婆。
当然外婆很爱我,我也很喜欢外婆的——如果她不老是追着我屁股后面给我喂饭,而是让我自生自灭就更好了。我还记得有一次吃方便面,她半天不把面下进开水里,我饿得走过去看,结果发现她在试图把蔬菜包里的脱水辣椒捡出来,可是我不怕辣的啊,再说辣味主要也在油包里,最搞笑的是她捡出来的红色蔬菜里,胡萝卜比辣椒还多。
这一幕回忆在我学过朱自清的那篇《背影》以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喜欢外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买菜的时候,她很愿意听我讲吹牛逼的小故事,会适时的夸我好聪明,故事好精彩。外公就不太喜欢听我聒噪,一般都是他讲我听,或者带我采摘一些花花草草带回来养。但有时候我想吹牛了就会陪外婆去买菜,在故事里我是纵横宇宙星海的至高君王,显然这种烂俗故事是不会有听众的,所以我真的很珍惜和外婆相处的时光。
外婆没能听到我那篇烂俗故事的终章,对于她的离去我是有预感的。与她相处的最后的愉快时光是一个下午,那天我少有的提议打麻将,规则就是最简单的推倒胡,我爸嫌我们水平不高出门陪朋友了,于是我妈,我,我爷爷,我外婆开的一圈。那时候我刚入门立直麻将的,看了很多关于科学麻将常识,数理统计应用之类的攻略,结果本以为能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却与预期截然相反——虽然算不上大败亏输,但整体也处于下风。“老革命”们似乎在用行动告诉我,你还太嫩,好好看,好好学,别自满,要多想。
在长辈面前,我也并不总是扮演笨蛋的角色,有次陪外婆边看电视边聊天的时候,她说电视里放的国歌,问道现在都是和平年代了,怎么还用血肉筑起长城呀。我说也许是因为革命还没有结束,肯定还在进行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么,想获得全面胜利肯定还是要以血肉为代价的,至少要有这样的觉悟。外婆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
在我最为困顿绝望,处于幽暗深渊时,外婆是这么安慰我的:“你是个聪明伢子,什么东西一下子就理解了。”在这句轻飘飘的赞扬,抑或是祝福面前,我心中那些自鸣得意的理论,晦涩难懂的谜题,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如风烟般散去,只留下一片并非虚无的空白。
我们能够重整旗鼓,因为气字象征着生命,而勇则表明一种态度。人只要没有断气,我们总能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鼓起勇气。
外婆夸我很聪明,无论是安慰还是祝福,是评价还是期许,我都选择信以为真——那么在至少我心中,兼具勇气的智慧的那个自我,理应光芒万丈,照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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